2023年10月,中国嘉德在北京举行的拍卖会上,拍出一件邓石如楷书六条屏。遍查国表里各公私博物馆馆藏名录,以及《邓石如书道电刻全集》,该件邓石如书道均无著录深圳神秘顾客专家,可知其应为恒久在私东说念主手中秘藏而初度公开出头的“生货”。黄山书社1990年出书的《邓石如书道集》第221至223页载有“念书乐楷书屏”,其书写骨子及字体与此六条屏基本一致,但无签字题名,疑为此六条屏的试写本或再写本。邓石如晚年曾申饬后东说念主说:“我少时何尝念书,酸咸苦辣,无所不经。年十三四,心窃暗喜书,年二十,祖父携往寿州,便已能训蒙。今垂老矣,江湖游食,东说念主不以不识字东说念主相待,蹔能念书获益如斯,汝辈可不足时自勉哉?”他经心书写翁森的《四时念书乐》,恰是其尤为垂青念书的心志抒发。
四时念书乐
邓石如(1743-1805)原名琰,因避嘉庆天子讳,以字行,更字顽伯,号完白山东说念主等,安徽怀宁县东说念主。看成清中期一位开宗立派的书道电刻人人,邓石如蹧蹋障翳书坛千余年的“二王”帖学之主导地位,尤其是康雍乾三朝天子弘扬的赵(孟頫)、董(其昌)秀媚之民俗,以碑学的安定雄放之新风别开生面,赢得以古开新的超卓配置。清朝重臣曹文埴称其“四体书齐国朝第一”。沙孟海在《近三百年的书学》中说:“清代书东说念主,公推为卓然人人的,不是东阁大学士刘墉、也不是内阁学士翁方纲,偏是那位藤杖草鞋的邓石如。”
这次发现的邓石如作品,书写骨子为宋末元初凸起锤真金不怕火家兼诗东说念主翁森的名篇《四时念书乐》,共4首七律224字,吟咏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念书的感受和乐趣。该件作品每屏约4平尺(126cm×34cm),六屏共约24平尺,不仅在邓石如传世楷书里属于尺幅最大、书写字数最多的作品,即是在邓石如统统这个词书道作品中也属大件重器。
对于邓石如书道,学界向来认为其篆隶为上,真书次之,草书和行书复又次之。包世臣的《艺舟双楫·国朝书品》曾以神、妙、能、逸、佳五个端倪来月旦清朝书家配置,其中邓氏篆书及隶书,被列为“和顺简静,遒丽天成”的唯独神品;真书被列为“酝酿无迹,横直相安”好货之第一东说念主;草书和行书均是与数十东说念主沿途,别离被列入“逐迹穷源,念念力交至”的能品,以及“楚调自歌,不谬细密无比”的逸品。历来研讨邓石如的论著均较少涉猎其楷书,这与其篆隶配置冠绝一时,楷书申明为其所掩密切关联,也与其楷书作品传世稀稀拉拉,所论败落什物质地不无相干。这次发现的楷书六条屏,不仅体量大字数多,并且属于其熟习期的经心极品,号称其楷书的紧迫代表作。
展玩这件六条屏,与邓石如传世的其他楷书作品基本风貌一致,既吸取汉魏碑版养分,又有我方独特的体悟和创造。如其中“归咏”“一又友”“蹉跎”“满窗”“吟罢”“昨夜”“灯尽”“素稔”“涵虚”等变体和写法,齐是消化古东说念主程序,又突显个性追求的好例。细加揣摩,这幅作品似还与欧阳询、李邕的楷法暗合,浑穆典雅,刚柔相济,既有排宕劲健之貌,又有秀雅晴朗之趣。
长跋藏细节
尤为选藏的是,这件作品末尾附有长跋,对邓石如签字变化、作品艺术特色、历经浊世几近散佚过甚幸被储藏的经过,叙说甚为详备,极具史料价值。题跋者姚近韩,字若退,号良庵,钱塘东说念主,说念光庚子(1840年)进士,由内阁中书历官至河南粮储盐法说念。其所题长跋信息量较大,起码有四个重心值得热心:
其一,乾隆六十年(1795年)高宗弘历下诏,立第十五子爱新觉罗·颙琰为皇太子,并于次年即嘉庆元年(1796年)禅位于太子。由于中国古代有严格的护讳文化规制,邓石如从此不再用原名邓琰,而改以字行。他的书道作品,凡是签字“邓琰”者,齐为其52岁(即乾隆六十年)曩昔所书;而签字邓石如者,则多为嘉庆年间所作。此幅“署款已裁去,印记仍顽伯初名(即邓琰),其为乾隆间书可知”。而瞻念察其所保留的“邓琰”“石如”两方印记,神秘顾客平台“琰”字有效红色印油有意守密部分的陈迹,乃是在文化放肆较严的清朝为免终止而护讳之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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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二,姚近韩评价邓石如书艺配置:“精篆隶,工刓刻,作楷亦从汉碑探源,强盛静默,古趣盎然。”此虽寥寥数语,但语语适应,精确到位,可知姚氏乃深知书道者也。而不雅其所书题跋,整幅小楷彰着显现出钟繇《宣示表》和王羲之《黄庭经》笔意,俊丽瑰丽,样子飞舞,通篇气脉流贯,抱成一团,虽点划严谨,无一笔苟作,却间架深广,富足变化,寓豪恣萧洒于守正高明之中。
其三,看成足下河南粮储、水利和盐业的官员,姚氏于咸丰辛亥(1851年)巡河治水(宣房)时,在刘家口商虞行馆初度见到此六条屏,此时离邓石如袪除仅40余年。“越二年,粤贼由归德西走,所过焚掠。是冬予复因巡河莅彼,则仅存厅事,三楹壁悬还是。急向主东说念主索归。”这是说两年后太平天堂队列打到此处,所过点燃剥夺,姚氏这年冬季因巡河重来闾里,商虞行馆在焚掠中已仅存厅堂,邓石如六条屏也只消“三楹壁悬还是”,因而急向主东说念主问询,提取而归。又过两年多,即丙辰(1856年)二月,“强盗肆劫,并毁厅屋”,统统这个词商虞行馆化为乌有,其中吊挂的字画自是无从寻觅。因此姚氏侥幸我方预先将此作“索归”,认为“此幅之得,为灵光殿者,似非凡存焉”!
其四,姚近韩叹息早年处置黄河水灾时,好多败落名款的文物,致使“不足尘封蛛网,几与尘灰同尽”。而那些以所谓“戴牛赵马(戴嵩的牛、赵孟頫的马),晋帖宋函(晋代法帖、宋代善本)”等仿品(“赝鼎”)纳贡者,多遮盖华好意思,以珍稀文物视之,尤为让东说念主叹息!因此,他将邓石如楷书六条屏再行装裱后,有益记下得此宝物的经过及慨叹。临了题名为“方比玉庵居士姚近韩识于任城太白楼西”,可知姚氏除字若退,号良庵外,还自称“方比玉庵居士”,其钤印“良玉比正人”,也正与其自号吻合。而另一方印文“祖孙内翰”,诠释姚家从祖父到孙子,仍是累代高中进士而过问翰林,颇有几分以眷属高慢的意味。值得一提的是,其题名所说方位“任城太白楼”,即在山东省济宁市任城区的古运河北岸,今天仍是济宁闻明文化旅游景点。
看成在清朝即被誉为“四体齐精深圳神秘顾客专家,国朝第一”的书家,邓石如作品在那时就被视若拱璧,难以寻觅。浙江古籍出书社2015年出书的《赵之谦集》,第2册刊载一封赵之谦致陈宝善的信札,其中写说念:“石庵单款对,都中猝觅不得。即双款者,亦极难遇,不然齐赝鼎。完白则百无一真,且其价值骇东说念主闻听。伪者,弟齐不愿买;真者,亦无力得之。”这里所言“石庵”为刘墉,“完白”为邓石如,两东说念主齐为乾嘉期间书坛的台柱式东说念主物。看成清末字画人人,赵之谦(1829-1884)与他们相隔不外数十年,但那时刘墉和邓石如的书道仍是假货风行,以至赵之谦惊羡阛阓流行的邓石如作品“百无一真”,而真者“其价值骇东说念主闻听”,由此可见这次惊现嘉德拍卖的邓石如楷书六条屏之珍稀。